今日人多,世子夫人便没将两个女儿带出来。一是年岁不大,二是近日有些冷,孩童身子娇弱,多有不便。
世子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又恬静温柔,待人和善。只不善与人打交道,喜静,也鲜少出府走动。
这点倒是与其婆母余氏,脾性有些相似。
舒氏嫁进府中已有三年,与世子恩爱至极,育有两女,如今也不过十九。
“今日我们小寿星可还满意?”
“大嫂这里还有一份礼,看小妹可还喜欢?”坐在镇国公夫人余氏下首的舒氏,笑着开了口。
见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的,舒氏笑的温柔,接过婢女手中的长匣,示意小姑娘打开,是一件上等狐裘,价值不菲。
“哇,狐裘!多谢大嫂!”七姑娘爱不释手的模样逗人的紧。
这狐裘可不是平常物什,是世子从边疆托人运回来的,左右不过两件,昂贵的很,是世子给世子妃的十九岁生辰礼,这舒氏倒是大方,改了改送予了小妹。
“这瑾儿有心了,将孩子与妹妹都照顾的极好。”老夫人笑着点头。
世子夫人芳名为舒瑾。
余氏温柔的瞧了眼舒氏,眼中颇为赞许,扭头对着上首的老夫人笑言:“可不是吗,这儿媳我是喜欢的紧,从未让我操过什么心,连带着两个小孙女都照顾的极好,对我这个婆母更是没话说,瑾儿能嫁进我镇国公府,是我风儿的福分。”
听了婆母的一番话语,舒氏一番受宠若惊的模样,面色微红。到底是书香门第的世家,虽性子温柔倒也不显得拘谨。
舒家虽不算高官门第,舒父乃从四品官员,但为人清正,朝中名声极好。
“婆母谬赞,这是儿媳的本分。”起身行礼,温声道。
至于为何娶一从四品之女,不过是家中风头太盛,镇国公与世子战功赫赫,镇国夫人又出身大家,这世子夫人的身份是该低些,压压风头。
清依看着这年轻貌美的女子,颇为艳羡。美而不娇,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闺秀风范,很难不让人心生怜爱。
似是察觉到有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到她身上,清依扭了扭头,对上了二夫人罗氏的眸子,不过对方很快收回了目光,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不知为何,清依总觉得那目光中有些许探究意味,似有不屑。
一股寒意袭遍全身,或许,清依心底的答案要破土而出,可单凭自身之力,该如何撼动二夫人这尊大佛。
*
次日清晨,服侍完老夫人用膳后,清依和明春各司其职。
“清依,你瞧见那里六公子没有,明明和咱们七小姐差不多的年纪,却是那般安静怯懦。”
待到无人处,明春与清依咬'着耳朵。
清依怎会不明白,身为家生子,自小在这镇国公府中长大,虽说府中虽说嫡庶同仁,可府中七名子女,就属这六公子是庶出,难免会有些不同。
“兴许是脾性如此,身为奴婢,我们还是不要讨论此事为好。”
清依没有蠢笨到这般地步,主子的事,下人是没有资格议论的。
明春是个心大的,见状便闭上了嘴,呆头呆脑的。
“快起去忙吧,晚些药要迟了。”
这后花园是去膳房的必经之路,清依遥遥,见前方出现两名男子。
那一袭宝蓝色锦衣,高大俊朗的便是三公子,身旁石青色衣衫,模样周正的应是其母家堂兄罗武。
“见过二位公子。”清依不急不缓,躬身道。
“竟不知表兄府上竟有如此美婢,果真是赏心悦目啊。”清依感受到罗武的目光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个遍,让人浑身发麻。
三公子安誉朗声发笑,“武弟真是有眼光,这清依姑娘可是我府上的家生子,只不过父母双亡,是祖母身边伺候的。”
“若无事,清依便告退。”
清依实在难以忍受那人的目光,得了吩咐便急忙朝膳房走去。
罗武看着宋清依落荒而逃的背影,舔了舔唇。
真不知道,这般的妙人儿会是谁的池中之物。
福寿院
清依端着药赶回来时,两人刚走不久,似是只请了个安便赶回了二房。
明春收了茶盏后退了下去。
清依这才将绷着的弦松了松,“老夫人恕罪,请老夫人用药。”
“无妨,现在温度正好。”老夫人端着药碗道。
待用完药,陈嬷嬷替老夫人按着头,明春和清依一左一右替老夫人捏着身子。
老夫人闭着眼发问:“清依,可是生辰也快到了?”
清依伏在老夫人身侧,手上力度不变,温声回道:“回老夫人,还有八日。”
老夫人睁眼看她,“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清依连忙伏地叩头,“劳老夫人费心了,清依新丧,并无他求。”
老夫人抬手停了动作,坐起身来,让陈嬷嬷到内阁端了一盘上等丝绸,光下泛着别样的光彩,不像是凡物。
又赐了明春一对玉坠,这才开口。
明春是个知礼的,虽爽利活泼,却不是个傻的,在这府中长大什么名贵的物什没见过,怎会计较这些,只是老夫人喜爱她们罢了,这是她们的福分。
清依自是明白。
“你且起来,你与明春自小在我身边伺候,做事脾性我都清楚,不过生辰礼,不必推辞。”
清依起身来,一袭浅紫色冬袄在身还是那般纤瘦,双手攥在一起,不安的掐着。
老夫人叹了口气,将清依的一只手牵住,又牵着明春的手,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你们两个小丫头,若是有心仪的人,来同我说,都年岁不小了,我府中没那么多的规矩。”
见明春两眼红红,清依也不争气的流了泪,好不可怜。
“莫哭,这绸缎不算什么贵重物什,全当给你添嫁妆了。”老夫人看着清依梨花带雨的模样,温声开口。
又扭头对着明春道:“明春是个娇憨的,你的生辰还未到,少不了你的。”
明春破涕而笑,“老夫人,你怎取笑奴婢!
夜里是有些凉的,清依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冷风吹着她耳边的碎发,鼻尖冻得通红也不自知。
屋子里的光透过窗,打在石板上,仿佛也有着几分暖意,院中的树枝光秃秃的,有些荒凉。
父亲的事该如何做,清依不过是一介女子,还是奴婢,是个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女子,谁能帮帮她。
她脑中浮现了一张脸,清风霁月,是她高攀不起的人物。
清依抱着臂,摩挲着,似是有所察觉,下意识朝腰间摸去。
清依的心仿佛凉了半截,那只三年前母亲绣的最后一只香囊,没了。
看着腰间原本佩戴者香囊的地方,如今早已空荡荡一片。那香囊她平日保护的极好,只有在思念母亲至极时,才会佩戴几日。
明春出门便见清依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清依,怎么了?”
“母亲留的香囊,丢了。”清依眼里顷刻含泪,哽咽道。
明春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也染上了积分焦急,担忧道:“如今天色已晚,这可如何是好?”
清依明白,可这枚香囊着实重要,“明春,这香囊对我而言着实重要,我只身去找,左右今日我去的地方少。”
见明春有些担忧,清依安慰道:“老夫人身边离不了人,连府中守卫你还信不过么?”
“那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