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苦香和隐隐的焦虑气息。投影仪嗡嗡作响，像个老式电风扇在角落喘气。
“这是我们为奶茶品牌设计的虚拟偶像。”曲寿面不改色地点下播放键，头顶某处还挂着昨晚熬夜留下的薯片碎屑。
下一秒，屏幕上蹦出一只头顶奶盖、双眼水汪汪的像素小狗，背景音乐骤然响起，轻快的电子节拍让人脚趾不自觉地抖了抖。
“她叫——”曲寿清了清嗓子，语气庄重得像在颁奖典礼上宣读名单，“啵啵脆脆冰·琉璃殇·Q！”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沉默，静得能听见隔壁打印机吞纸的声音。
“哐当——！”
甲方爸爸的茶杯精准砸中许与稻的裆部，茶水溅了一裤腿，杯子滚到桌角发出清脆的回响。
许与稻眼角抽搐，强忍剧痛，嘴角硬挤出一抹职业微笑：“曲总监，解释一下，为什么宣传片的开头是只狗在跳《极乐净土》？”
“因为客户说要有网感啊！”曲寿神色坦荡地从口袋掏出一个会发光的溜溜球，“啪”地甩开，五颜六色的光点在昏暗的会议室里乱窜，“看！我连应援棒都设计好了，下单奶茶套餐就送狗爪荧光棒，买一送一还能解锁限定狗狗扭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连甲方助理手里的笔都忘了转。
许与稻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马克笔，抓过曲寿的手背“刷刷”画了三个正字：“这是你本月气疯甲方的总数，争取年底破百。”
曲寿低头看看手背，嘀咕道：“这笔迹，横平竖直，颇有财务报表的风范。”
深夜，设计部的灯光孤零零地亮着，是整个18楼唯一的幸存者。
曲寿托着下巴，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屏幕，手却不老实，把许与稻的领带系成了水手结，还打了个蝴蝶结尾巴。
“稻酱，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在给狗皇帝打工的苦命妃嫔？”
许与稻头都没抬，手起针落，用回形针精准地把曲寿的卫衣抽绳钉在窗帘上，窗帘“哗啦”晃了一下：“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曲寿：“……”
他默默解开抽绳，揉了揉被拽疼的脖子：“不如年会表演个《甄嬛传》，我演安陵容，您来唱苦情戏？”
许与稻冷哼一声，丢给他一叠甲方反馈：“先把这狗爪荧光棒改成正常尺寸再说。”
转眼到了年会，行政部不知哪根筋搭错，决定搞个海底捞主题。会场布置得像个巨型火锅店，空气里飘着麻辣香，员工们穿着围裙端着塑料锅四处晃荡。
许与稻坐在舞台边，手边放着一杯冰美式，太阳穴突突直跳。
台上，曲寿套着一身巨型肥牛卷玩偶服，在会场中央活蹦乱跳，肉片状的袖子甩来甩去，像个失控的肉卷陀螺。
这时，主持人兴奋地喊道：“让我们请许总为大家涮火锅！”说着，硬塞过来一把大漏勺，还附赠一顶纸做的厨师帽。
曲寿“噗通”一声猛扎进舞台中央的充气鸳鸯锅，扑腾得水花四溅：“稻酱快捞我！我要番茄锅，别辣锅，我怕上火！”
许与稻一言难尽地拿起一根晾衣杆，伸过去把这坨蠢货勾上来。结果杆子一抬，肥牛卷里“哗啦”掉出一大包火锅底料，牛油块滚了一地。
许与稻：“……”
曲寿一本正经地捡起一块牛油，双手奉上：“这是给加班族的温暖，拿回去煮泡面吧。”
说完，他又从玩偶服里掏出一个小王冠，郑重其事地扣在许与稻头上：“锵锵锵！番茄味的Leader宝座送给您！”
许与稻盯着那顶歪歪扭扭的王冠，面无表情地摘下来丢到一边：“明年年会改吃麦当劳，谁赞成谁反对？”
会场鸦雀无声，只有曲寿小声嘀咕：“那我还能不能穿薯条装跳舞？”
当晚，曲寿连夜做了个PPT——
《论如何在高热量团建中保持冷艳人设》
P1：麦辣鸡腿堡的热量研究——“一口下去，热量爆表，冷脸不变”。
P2：吃薯条的同时保持时尚感——“优雅夹薯条，气场两米八”。
P3：高情商方式向甲方申请一杯快乐水——“老板，可乐加冰，创意加倍”。
第二天晨会，许与稻翻完PPT，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年会结束没多久，疫情突袭，公司被迫封控。隔离第四天，许与稻推开设计部的门，迎面撞上一股纸张和胶水的味道。
曲寿盘腿坐在地上，周围堆满A4纸，手里拿着一张刚折好的清明上河图，神色沉痛：“这是未来三天的精神食粮。”他捏起一个纸片小人，用笔仔仔细细画上许与稻冷漠的臭脸：“看！稻酱在骂财务部的名场面，重现经典！”
许与稻没说话，默默拿起桌上的会议纪要，“刷刷”几下折了把四十米大刀，刀锋对准曲寿的脑门：“信不信我现在就超度你？”
曲寿举手投降：“别别别，我还有半包浪味仙没吃完呢！”
那天深夜，曲寿饿得受不了，偷偷摸进茶水间啃许与稻囤的蛋白棒，结果刚咬第二口就被抓个正着。两人扭打间撞翻了打印机，意外触发语音指令——“小爱同学，播放《酒醉的蝴蝶》。”
下一秒，整个办公室回荡起魔性的旋律——
“怎么都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监控画面里，两位都市精英踩着投影仪的昏黄灯光，在传真机旁即兴蹦迪。曲寿还试图用打印纸甩出舞步，结果纸张散落一地，像下了一场白花花的雪。
许与稻喘着气停下来，盯着满地狼藉：“这就是你的精神食粮？”
曲寿抹了把汗，嘿嘿一笑：“这叫疫情下的行为艺术，回头做成NFT还能卖钱。”
后来，公司流传着一个神秘传说，每逢满月之夜，把方案扔进碎纸机，就能听见许总的磨牙声和曲总监的笑声交织成一首诡异的安魂曲。
茶水间里，有人又偷偷供奉了一尊“加班续命神”，神像脚边摆着半块牛油火锅底料和一根啃了一口的蛋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