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跳个不停像是要冲出胸膛,眼角溢出泪滴在被子上,仿佛刚刚一切都是真的。
他抬手抹了把汗,环顾左右只剩漆黑一片,藤镯从衣兜掉出来。
陈语摸索到紧紧攥在手里,抵着头无声啜泣,右手腕一下一下闪着橙光。
【这手环好烦】
温热的触感像握着他的手,虚影重叠,草木香洪水般袭来,侵占他16岁的记忆。
即使早已统治,仍在反复劫掠。
“陈……陈语,你还没睡着吗?”
“怎么了。”
余时坐了起来,黑乎乎一团影子,他的指甲碰到栏杆发出丁丁的声音,他惊了一瞬压低声音道:“你,认识唐学长吗?”
“不认识。”
“……”“那个,你要是,睡不着的话,我,我可以陪你聊聊天,或者,或者陪你睡觉,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睡。”
“谢谢,我不用。”
“哦。”
“睡吧。”
“晚安。”
陈语躺回枕头上,手机还亮着,他还是这般笑着。
1:52
静静的胡思乱想了四个小时,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那个可怕的梦也忘得差不多了,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忘了。
。。。
直到到点了才不自禁坐起来开始收拾,静悄悄的出去洗漱,楼道灯开了两个,早就有一个人站在里面刷牙了。
拿毛巾擦了擦随手放到水管上,接了一牙杯水,牙刷早就挤上了牙膏,漱了下口就开始刷牙。
身旁多了个人一起刷牙,那人用手肘戳自己后腰,陈语扭头蹙眉看着他,果然是边慈玉。
【边慈玉?】
漱了口用毛巾擦完嘴,清了清嗓子说:“刷完牙再说,听不清。”
边慈玉嗯了一声,快速刷了几下就吐了泡沫,漱完口转身说着:“算了先吃饭。”
“嗯。”
进了宿舍把桌子上的东西放好,把必备品装进背包,拿出衣柜里的黑色外套披上,顺手把藤镯戴上。
背上包出去看到边慈玉刚好出来,指着楼梯口看向他。
边慈玉手里拿着手机,快步赶上陈语。
“去哪里吃?”
“最近的。
俩人相伴一路,他的手揣在兜里摩挲着串珠,脸仍冷着,春天来的好迟。
走出宿舍楼门,瞥见一抹暖阳,橘黄的色彩撒满眼底,眼睛闪着光点。
“歪?怎么了,你爸今天中午要来!?我,我,还点名要见我?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啊?”
边慈玉突然一惊一乍,吓得陈语捏紧了珠子,心快跳了几下,皱眉扭头看了眼他。
“我我,你早上几节课?”
“两节……那你上完课能在校门口等等我吗?就帮我给叔叔阿姨挑见面礼,万一我买的不和心意,他们不高兴咋办?”
“啊,那他们喜欢什么?我自个买吧,没,没喜欢的?那,那,叔叔阿姨平时不是喜欢花嘛,我去花店买……啊?”
“现在不是笑我是傻子的时候,他们到底喜欢什么啊?我直接来是不是有点尴尬啊,好吧,我上完课就来了,拜拜。”
边慈玉钉在原地,望着天拧着眉头。
“咋办?”
“不知道。”
“给我提建议!”
俩人上二楼买好饭坐着四目相对,陈语闷了半天只觉得这比竞赛最后一题还有挑战性,说不定买不好边慈玉就单身了,只能用常识了。
“就买点水果之类的。”
“就这些?不会被丈母娘翻白眼?”
“我又没见过丈母娘,我见叔叔拿这些。”
“叔叔?哪个叔叔?”
“远叔和云叔。”
边慈玉心道无语,只能先吃饭,筷子拨弄着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没有要吃的意思。
“侮辱饭。”
“……”
“。”
虽然那张无欲无求的脸本来就破坏气氛,但再加上那句话,简直把人的奔溃逼上巅峰。
陈语吃着小笼包,努力回忆昨晚的梦,竟连碎片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怎么会?明明一开始清楚得很。
快遗忘的人会出现在梦里。
居然会忘了他吗?
会忘了他吗?
会忘记16岁吗?
会忘记那支玫瑰吗?
会都忘记吗?如果真的忘了,看到玫瑰之后,看到枫叶之后,还会想起他吗?还会想起那段时光吗?
陈语心脏猛的一滞,忽然不敢保证自己的记忆力很好,要是真忘了他怎么办?
不能忘!这真真切切的人、事、东西,都不能忘!还有两个月的心动,这全都不能忘!
“好了没?”
“没,咋了?”
“你先吃,等会教室见。”
“嗯。”
简单几句过后就起身去买饭,跑了上下两个食堂带齐饭走向宿舍。
宿管凶着一张脸,一看面相就不好惹,不过以他礼貌的态度宿管也不好说什么。
“一个叫王淞泽红头发,一个叫林听,他俩结伴来。”
宿管吸了口香烟,吐出的烟沾到陈语身上,长年吸烟使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
“嗯,王淞泽这小子把他爷爷烦死了,你就放那吧,你叫啥?”
“陈语。”
“陈语……”他又吸了口烟,这个中年男人摸出钱包,点了一千朝陈语递过去。
?
“……”
本不想接,他直接塞自己手里。
“以后帮我带饭,早中晚三顿,你吃完就给我拿来,这钱什么时候花完就告诉我。”
“哦。”
宿管掐了烟,站起身有一米九,小臂就算不用劲青筋也很明显,手伸向那份打包好的麻辣烫。
“记得饭要好吃,好了,你能滚了。”可能陈语盯他的眼神太瘆人,他放弃了麻辣烫,转身放松的躺在床上,脱了背心闭上眼睡觉,宽背上纹着盘龙,瞪着圆眼直直看着自己。
陈语愣了几秒,转身带门走了,边慈玉早就在教室等了,终于等到他来朝他挥手。
兰大最早的课在六点半,属于自愿课,想来就来不来也没事,不过毕竟是第一天正式上课,新生硬是在上课前来的几乎座无虚席。
【我也想上大学】
边慈玉自顾自的玩着手机,手指打字速度都快赶上跳拉丁舞了,也不好好坐着,左拧右摇扰的人不得安宁。
给林听发完消息正要退,弹出弹窗有人加他好友。
「看着我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同意 拒绝」
这是……谁?
同意后对方的动态也出现在聊天框里,最新的一条是纯文字:
原来缘分那么不经意。
“你是?”
对方没回话,只发来一张照片,是在电视台拍的,只是角度巧到像P的,刚好有一束夕阳打在他的发丝上,金光比他要吸引视线,他眯着眼放肆的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含着热情。
(想起我了吗?)
(哦。)
(哦是什么意思?想没想起啊?)
(有事吗?)
(唉,当然有事才找你啊!)
「猫猫无语」
?
(你有一个选辅导老师的机会,一对一哦,都是教协的。)
(哦。)
「猫猫疑惑」
(你不激动?别人想要都没有。)
(既然有了,那有什么激动的。)
(好吧,你现在去一趟礼堂,老师他们在那。)
(哦。)(谢谢。)
陈语背着包出了教室,根据学校官方导航找礼堂,在某个长廊转角看到昨晚那人的身影,手里拿着镜子好像在往脸上摸什么,他匆匆不做声的走了,礼堂外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说话声。
“我出来透透气,和你们说话气的慌。”“啥啊,你就是瞅兰大女老师。”
“滚啊,哪里,我今天还有约会的。”
没多久里面出来一位中年男人,西装皮鞋,不经意看他,马上要路过时站定。
“站这干什么?”
“学生会会长让我过来。”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微笑说:“陈语,你会有自己的一片天的,好苗子啊。”
“嗯。”
“呵呵,先进来吧,我们聊聊。”
陈语点点头跟着他进了礼堂,先要经过一条两人宽的窄道,男人道:“不是保送京大吗?怎么来这里了?”
他心里藏着东西,虽然故意露出一点让别人知道,但别人知道了,他又不高兴,这时男人问,他傲的撇嘴,仿佛这问题重复了很多遍:“明知故问。”
主席台上已经坐了几个人,气氛严肃不知在对着那几张纸讨论什么。
“呼延,你拿什么和我抢学生,就他我要了,谁不知道我教出来的学生都进国安队了。”
“贾客连,别越界,他我们系的人,你个编程的想什么呢?”
“诶……怎么不能,让他搞个副修不就行了?”
“司马昭之心……啧,顾尚,快……这小孩……”
顾尚嘴角嘲讽般上扬,不紧不慢的介绍来人:“这位就是陈语,不好意思。”
“……”
“……”
“……”
【……】
大堂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无语,只有法学的稍稍淡定一点,谁知道着黑白模糊底照皮下是一个帅哥啊?求教育部换新设备。
贾客连一身墨绿西装,快步朝陈语走来道:“陈语,编程欢迎你。”
“去,坐空调那去,这事你别想了。”
陈语定定看着迎面走来的蓝毛青年,隔了一米左右喊了声:“哥”。
那青年熟络的拍拍他的头问道:“怎么来兰大了?任性,赶紧转学去。”
“我想来……”
“你想什么呢?两个月没照着你,你就放肆了?你是利用时间的不是浪费时间的,好了,我去打电话。”
“那会和舅舅打了那么多电话,让你来京城念,一直没答应居然来这,难为我在京城给你收拾房子……真是疯了。”
陈语心狠狠一跳,眼一花好像看见有人朝他挥手告别。
他拉住青年的胳膊,垂下头不敢看他,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道:“别……哥,我真想来这,我真的没有浪费时间,我每天都有任务……要不我再加紧点,你看行吗?”
青年指尖犹豫了几秒,但还是一个电话打过去,默默观察他的表情。
顾尚几人还在亲切问候,虽然现在休战了,但气氛仍剑拔弩张。
“永别,傻瓜,以后……做自己的勇士。”
不要!不要永别!
不要!
“为什么要让他来兰大?哦……但也不能这样放纵,他大一卸了力很难再继续……好吧,我会安排的。”
青年看他不受控的发抖,无奈又干巴道:“长不大的孩子。”
“哥……他……哈,舅舅说什,么?”
“你先把气顺好,呼吸紊乱最好别再复发了。”
陈语忽然控制不好自己,像是忘记有鼻子一样,喉咙也好像被无形却有力的手掐住,呼吸不畅把脸憋的通红,仰头张着嘴用力哈气。
青年一下一下打着拍子,耐心的等他自己调的调整好,顾尚一群人聚过来安静的不说话,终于他慢慢闭上了嘴,眼里全是雾气,眼眶红红的一圈。
“他这……怎么回事?”
“以前受过刺激,一应激就呼吸困难,老毛病。”
“小时候?”
“高一。”
“那也懂事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青年扯出一丝苦笑,拍了拍陈语的肩让他坐下,扭头道:“自己冷静一下。”
“哥……舅舅,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你最好真的在进步,我不想再逼你去疗养院里考试了。”
“嗯,嗯,嗯,我能请……假吗?”
青年只给他留了背影,和顾尚他们走到远处聊起来:“一家人遗传的,天生的呆,那会和一个男的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