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莯:嗯。想看章鱼了。]
[乌渊:......]
湖心岛只有一条通道,出租车进不去,白莯只得徒步进去。
他停在中途,倚着栏杆,对镜头比了个耶,照了张自拍。
[白莯:照片.jpg]
[白莯:我快到了哦。]
五分钟后,白莯停在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大门,前庭杂草丛生,左边一个废旧的池塘,右边种着棵老树。
这个院子不大,别墅设计得很有现代复古的风味,外立面是灰白色的红砖,几面墙爬着藤蔓。
铁门没锁,白莯直接进去,顺着石板路来到屋子的雕花门前,左上角挂着个摄像头。
[乌渊:进来吧。]
白莯还没找到门铃,乌渊就发来消息,大门“啪嗒”一声,锁自动开了。
他推开门,闻到漫天的陈旧气味, 里面是现代风的简洁装潢,没有开灯,阳光照出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很干净的屋子,但很久没人住过了。
“乌渊?”
白莯摸索到旋转楼梯旁往上望。
晃眼之间,余光掠过一个黄色的小东西,它贴着墙砖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拐角。
仅仅一眼,白莯立刻认出,是昨天在商场里见到的焦糖色“小年糕”。
白莯跨步追了上去。
他四肢触碰到微弱的震感,是异常磁场波动,就在二楼弧形走廊的正中间,一扇黑色的大门微微敞开,门缝里流淌出水渍,带出咸咸的清香。
像烈日蒸发的海水。
推开门,房间内是圆形大水池,中间一把金属质地的椅子,乌渊坐在上面,五六根触须从椅子上垂入水中,密集的吸盘正一张一合地吸水。
他的肩背上连着几根粗壮的粉色触手,正紧抱在椅背上。
“来了?”他病恹恹地抬起眼皮。
乌渊还穿着白莯送的衬衣和裤子,只是又破又皱,似被人揪着打过。他右腿随意地屈着,左膝盖以下的裤腿空空荡荡。
狼狈不堪。
“不是说想见我吗?”乌渊阴阴地笑。
他看到只吓呆了的小动物,正犹豫地杵在门口。
“后悔了?”
说话间,一条巨大的触手从水池中扬起,如蟒蛇一般朝白莯蜿蜒,他立刻察觉到,这条触手和长乌渊身上的不同,黑灰相间的色泽,裹挟着阴湿的死气。
白莯本可以躲开,但还是愣生生地控制住自己的脚,站在原地。
触手挽住他的腰,往前拖,白莯顿觉天旋地转,在栽入水池前,他吸气屏住。
水流激烈碰撞,触手挤得他胸腔难受,不过这感觉只持续了几秒,耳边传来激烈黏腻的打斗声,借着冷色的灯光,他隐约看见黑触手和粉触手扭打在一起,抽搐着搅动。
耳膜里鼓动起怪异的声波,如海怪在嘶鸣。混乱之中,白莯冒出脑袋,手扶到池子边猛咳几下,回头观察。
黑触手已经断了。它在战斗中败北,缓缓地沉入池中。
而透过清亮的水波,有好几根黑粗的触手,正缠在乌渊脚下的凳腿上。
它们不是乌渊身上的触手。
反而是那根刚把对手扭断的触腕,正在乌渊的背上高高扬起,尖端一勾一勾地对着白莯“招手”。
“吓到了?”
乌渊一副看戏的表情,冷淡中透着幸灾乐祸。
“总有几个不守规矩的。”
他视线移向那只断裂的黑触,此时它正咕噜噜下沉。
看来那只是个“小弟”。
因为小弟攻击了白莯,所以被乌渊撕裂了。
白莯大致理解了一下情况,手背抹了把脸,往乌渊那边蹚去。
“你的腿怎么了?”
他扬起眼睛,浅棕的瞳孔被照到透明,睫毛黏成一缕一缕,如一只被淋湿的小猫。
只是那原本清亮的眼珠,却布上血丝,显出疲态。
他已经24小时没睡了。
“无碍,”乌渊避开他的目光,“很快好。”
在白莯看不见的一侧,乌渊拳头紧握,几乎使出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往前扑的触腕。
它们想抱住这个人类。
挣扎间,人类的手搭上他只剩半截的左腿。
乌渊身体僵硬:“.....你做什么?”
“你的腿会重新长出来,对么?”
“不能,”乌渊绷着脸,“只是愈合,不是再生。”
“你不是很有能力么?”白莯着急了,“怎么就长不出来了?”
虽他感知到的乌渊依旧只有D级精神力,但这种“吸水充能”的能力,普通怪物可做不到。
“与你无关。”乌渊阖上眼皮,“看够了,就走吧。”
哗啦——池子里掀起水花,白莯一跃而起,双手摁住他的肩,右腿一屈,狠狠磕住他受伤的左膝。
“!!”
乌渊疼得触手都弹了起来,英俊的脸扭曲着,下唇咬出了血。
“你是不是想死——”
“与我无关?那可由不得你。”
白莯眼皮湿润,聚光灯下,双眼隐透血丝。
“你的事,我管定了。”
他嗓音依旧清软,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你自己说说,这段时间,我对你不上心么?为什么不信我?”
他控诉着,好像受伤的是他。
而乌渊还忍着疼:“你下去点。”
白莯挪了挪膝盖,然后两腿岔开,整个人坐到他腿上。
乌渊:......
这算是赖他身上了吗?
“倒是我想问你,”乌渊眯起眼,“帮我,你有什么好处?”
就算是再善良的人类,也不至于对一个怪物如此上心。
除非心头有鬼。
况且第一次见面时,白莯可是用猎刀偷袭他。
“我......”白莯支吾着,“我.....这还不明显么。”
他湿润的脸颊泛起粉瑕。
乌渊的身体在发烫。
触手在身后叽咕涌动,它们疯狂地想要抱住这个人,吸食他的毛发,品尝他的身体。
可主人的理智还在。它们只好虚虚地拥住他,吸盘悄悄贴上他的背。
“我想......”
乌渊盯着那双羞赧张合的唇,两颗心脏的脉搏交叉,越跳越快。
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脑中跳出声音。
他不屑于听人类表白。但如果是白莯......
乌渊喉结滚动了一下:“说。”
“好,”白莯小声道,“我想养你。”
兴奋的触手们顿时石化。
“养?”乌渊嘴角抽了抽。
“嗯,跟我走吧,”白莯点点头,“让我养你,我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你成为这里的安全生物,异管局不会抓你,你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到处逃窜。”
“你的意思是,”乌渊一字一顿道,“你,要我,当你的怪宠,去做登记?”
“是.....也不是。你拿到怪宠的证明,我再帮你做个人类身份,你当我的店员,我雇佣你,还可以给你买社保——”
真是可笑。
乌渊面色阴沉:“人,你太放肆了。”
他的攻击触腕扬起,正对着白莯的脑门,皮色暗红,带刺的吸盘张开大口。
而就在他准备发怒之时,左膝又是一阵剧痛,白莯撞入他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凑进颈窝,小腿刚好擦到他伤口。
“!——”乌渊咬紧牙关,面不改色地忍下。
“我就是放肆,又如何呢。”
白莯在他的耳边呢喃。
“你不想跟我走么。”
触手们再也无法矜持,它们挤压收紧,肆意舔吻。
心跳隔着薄薄的衣衫疯狂鼓鸣,乌渊视线往下,瞥到一只红红的耳尖,一吸气,就能闻到香甜的热度。
白莯在他的怀里轻声说:“松点,我出不了气了。”
触手们听话地放松几毫米。
白莯靠在他怀里歇气,爪子环抱着他,在触手绽出的根部一挠一挠。
不安分的小猫。
“怎么不说话?”小猫扬起期待的眼神,“跟我走么。也许我能治好你的腿。”
他不经意撅了撅嘴,差点碰到乌渊的下巴。
太近了。
乌渊稳了会儿,终于开始动摇。
他头扭到一边,躲开对方的视线,压抑着嗓子:“怎么治?”
“我那里藏了几瓶再生药,可以辅助塑形,说不定能让你重新长腿。”
“.....还有这种东西?”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莯握住一根不太粗的触手捏捏,刚好是乌渊的攻击腕。
它本还高傲扬起,被捏得卷成一团。
“安分点。”乌渊擒住他的手腕,“我会支付医疗费,但怪宠......你就别想了。”
“都好,反正你要跟我回去治伤。”
白莯弯起眉眼。
只要能跟他回去,迟早成为他的章鱼。
“嗯......晚点。还有两小时。”
乌渊用一只人形手臂将他搂住。
很轻地搭腰上,几近察觉不到。
好多手。
白莯头埋他肩上,悄悄勾着唇角。
他有点喜欢这种拥挤的怀抱了。
“你,”乌渊压着嗓子,“先出去,换件衣服。”
两人都湿透了,总不能这样出门。
白莯闷闷地“哦”了一声,从触手中脱身。
“你的衣服在哪儿?”他爬上水池回头,“我去找找。”
“出门左转,第二间屋。”
白莯循着路找到衣帽间,翻出两件新T恤和大毛巾。乌渊的房子像从未住过人,连衣服也都是新的,也没有洗衣粉的味道。
他本想到处看看,但大部分房门是锁着的,通往三楼的路更是被一扇双开金属门挡住,门上甚至有个虹膜扫描仪。
也不知后面装着什么秘密。
不过他来不及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先回家。于是两小时后,乌渊从治疗池中出来,换了一身深灰色的衬衣,白莯扛着他的胳膊往车库走。
乌渊随只有一条腿了,但好在触手够灵活,他用一根触手当拐杖,走得也很熟练。
而且没了左腿,也不影响开车。
午时,迈巴赫驶入白莯房子的后院大门,在拥挤的院子里找到个空位停下。
他其实有个车库,但里面锁着他的摩托车,且空间很小,不如停在外面。
白莯就这样把章鱼怪领回了家。
大厅里洋溢起温暖的香气,乌渊从二楼走下,见他正摆弄手冲壶,黑豆趴在躺椅上熟睡。
“喝咖啡么,”白莯打了个呵欠,“我冲两杯,马上要开门了。”
“你还营业?”乌渊不悦道,“去睡觉,你多久没睡了?”
“就开三四个小时,没事,”白莯看了眼钟,“今天不开门可惜了,附近的展览中心有活动,有新客人来。”
他朝门口歪了歪头,卷帘已经拉起来了,透过玻璃,能看见外面等了五六个男女,看打扮像学生。
白莯指指墙上玻璃柜里的彩色咖啡杯:“这些已经堆了好久,希望今天能卖出去几个。”
他对着乌渊眨巴眼,像在许愿似的。
“就为了卖这个?”乌渊嗤笑,“小事。”
就算他不出场,也能让这些顾客买单。
“你先上去,”白莯拉住他的胳膊,“你这样太张扬了。今天不用你当店员,等腿长出来再说。”
乌渊的背上垂下一根触手,尖端折起小角,走路时“啪叽啪叽”地响。
“不用当店员,”乌渊走到滴滤壶旁,“咖啡我来弄,你赶紧去拿那两个废物。”
“两个废物”,自然是指的麻薯和小冰。
有不上论坛的新顾客来访,是宣传“小怪物咖啡厅”的好时机。乌渊竟然知道。
大章鱼还挺可靠的。
白莯看着他用触手扭咖啡粉罐,忽觉心头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