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一阵古怪的响动,好几根触手从通风口挤出来,长牙五爪地扑向白莯。
他快步往后溜了几步,一根触手揪扯住他的衣摆,发出小狗般的“嗷嗷”叫声。
白莯:“......”
他想叫乌渊放手,可脚下的地板忽然倾斜,他摔倒在地,视线中的画面如扭动着旋转。
幻境要失效了。
白莯只觉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滚。他抓住触手寻求着力点,可那根滑溜的粗条条却随着空间的消失越变越细。
十几秒后,白莯扒在地上抬头,见乌渊的触手从大腿粗变成了手腕粗,弱小无助地悬在半空扭动。
“嗷。”
白莯懵懵道:“你怎么又变小了?”
“哐!”触手往天花板怒砸了一下,差点把隔板揍变形。
“别急,我帮你!”白莯张开双臂做出“抱抱”的姿势,“你先下来,我帮你疗伤。”
一根小触手“叽咕”了一声,模糊听出不屑的意味。
[再见面,我会杀了你。]
乌渊留下一句阴狠的威胁,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通风口。
“这么恨么......”白莯耷拉下眉毛。
与此同时,嘈杂的人声从身后传来,仿佛密封沸锅揭开了口。
“在那里!抓住他!”
“警戒!警戒!有A级以上生物出现!”
“陆小贝?你怎么在这!赶紧过来!”
璐珍手持一把猎.枪,带领几个安保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就是那个方向,追上去!”
一群人穿着黑西装从走廊上碾过,白莯贴墙靠边,趁人不注意往反方向溜走。
不能让乌渊被抓走。
他扯下变声虫,拨通林生的电话询问,得知异管局派了五个侦查员过来。
“我没找到他,”白莯随口编造,“只在地上发现了顾彬的残骸。”
“残骸?什么残骸?”
“你没发现么,顾彬是游影。”
“啥?你确定?”
游影是A+级生物,平日里漂浮在空中,是黑色的蝌蚪状态,生存的终极目标就是模仿特定人类的外形。
若是人形身体毁掉,它们就会恢复原形,随风“飘走”。游影无法靠本体进食,若是长时间没吸食到下一个人形,就会饿死。
“对啊,”白莯说,“我干这行六年了,你不信?”
“信你,那现在怎么办?”
“上来再说,”白莯顺水推舟,“给你们老大说一下,现在当务之急是照着顾彬的脸查一下,看看他克隆的谁。”
他挂上电话,顺着逃生出口下楼。
白莯急切地想找到乌渊。搜查的人太多,万一被抓住就完蛋了。
但他不确定乌渊爬去了哪儿,只能在有管道的地方徘徊,从53楼到50楼,最后又乘电梯到顶楼,逛遍所有装置了通风管的走廊和房间。
侦查队来了后,白莯和林生碰了个头,跟随侦查队开启了封锁式搜查,一直到午夜才回去。
顾彬消失了。他留下的残骸被侦察队带走,现场还发现了另一只怪物留下的粘液,很明显,是乌渊的。
白莯隐瞒了乌渊的事。
除了顾彬,他没见到其他任何怪物——这句话写进了笔录里。
这是他第一次为保全一个怪物而说谎。
白莯回到安全屋时,已是深夜一点。他强撑着困意,将全身上下的伪装都卸掉,洗清味道换上新衣,把本要交货的触手标本存回储藏箱。
今天的猎人没有收成。
不但没交上货,连乌渊的本体也没看全,只摸到了几根变大的触手,幻境失效后,连大触手也没了。
白莯一时想象不出来,乌渊的体积究竟是大是小。
他骑着单车回到咖啡店小屋。凌晨三点半,街上空无一人,咖啡店门口的阶梯上坐着个人影,冷白的街灯洒下一片圆形,照亮一小洼水渍。
白莯远远就看见这一幕。
他握紧车把,轻快地转了个弯,推车步行,从后院回到自己的房子,上楼换了身睡觉时穿的短袖和睡裤,蹑手蹑脚地来到大厅。
熟悉的背影靠坐在门框,肩膀滑向一边,在玻璃门上擦出一片暗红色块。
“乌渊?”
白莯从柜子里找出钥匙开锁,摸着门把上的铁链,半天找不到锁孔。
血从门底的缝隙流入,染湿了拖鞋。他
他拉开大门,靠门上的人影顿时仰倒在地,撞出闷响。
乌渊浑身湿透,外套不见了,衬衣黏皱地贴在身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他还活着。
白莯双指探探乌渊的鼻息,抬起他的头颅,顺着后颈往下摸。
伤口又翻裂了。
而那根黑红色的触手还未完全收回,白莯摸到它的断截面,它立刻缩了进去。
“你......”
月光洒进半米,白莯勉强能看清乌渊的脸。
眉头紧拧,脸色白得像死了一样。
白莯嘴唇颤抖着,胸口一阵闷疼。他趴伏下去,侧脸贴上冰凉的胸膛,鼻腔里都是咸咸的血味。
“唔......”
五脏剧烈地抽颤了一下,从内而外地挤压着。
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白莯胸口发疼。
难道是他的猎刀伤的?
而现在的他不是陆小贝,而是咖啡店老板白莯。
连道歉都说不出口。
早知道就不拿刀挡了,还不如被触手咬一口。
白莯自嘲地笑,胸口疼得扯歪了嘴。
“好疼......”
他蜷着身子,倒在乌渊的身上,额头爬上个软乎柔韧的小东西。
“叽。”
是麻薯。
它在白莯脸上蠕动,顺着下颌滑落胸口,尝试用“按摩”安抚。
“乖,我没事......先看看你主人。”
他摸摸麻薯的尾巴尖,指头立刻被吸盘嗦住。
“先下去......黑豆?”
一只硕大的黑煤球从头顶探下来,小湿鼻子耸动两下,声带呼哧呼哧地震动。
这是黑豆的“治疗手段”,每当白莯不舒服了,它就像个小猫马达一样,对他咕噜着叫。
白莯喜欢猫噜噜的声音。它能抚平痛感,甚至治愈疾病。
“乖乖,上来。”
“嗷。”肉垫踩着他的锁骨,黑豆前爪一拍,把麻薯打飞。
“呜呜。”小麻薯趴在椅子下叫唤。
“你不要这么粗鲁。”
白莯头枕着乌渊,怀里抱着小猫,一只手朝麻薯伸去。
麻薯拱动着爬上他掌心。软乎的触感,再加上毛茸茸的安慰,白莯胸口舒畅许多。
“我不疼了,”他搓搓黑豆的脑袋,“起来吧?”
黑豆趴着不动,尾巴左右甩甩。
“乖——”
“咳。”
一声沙哑的咳嗽,乌渊半睁开眼,胸口宛如有千斤重,挤得他血从胃里往上涌,嘴里都是铁锈味。
略一低头,只见一人一猫外加个叛徒,全都偎在他身上。
乌渊:......
他咬着牙,虚弱地迸出几个字:
“你们三个,抱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