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俪兰今天出门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件掐腰的白底小碎花的的确良衬衫,黑色细脚裤子,裤腿是她在城里时专门让裁缝给缝细了的,显得她两条大长腿分外笔直。两个长辫子也往前扎了几分,垂在胸前,辫稍上系了两小朵桃红色小花,让人的注意力禁不住的往这个位置打量。她本身长得就有几分妖娆,唇色艳红,皮肤不算白皙,杏白中透着朱色显得粉嫩。一双杏眼看着人时,总透出一丝含情脉脉地意味。
许柱江个子在1米75以上,个子高挑还有一身肌肉却不显得魁梧。五官端正看上去很清爽的一个小伙子,可惜皮肤比较黑,生生扣掉了三分的印象分。如果他有一张像黎建平一样能说会道的嘴,江俪兰倒真愿意跟他谈上一场恋爱。乡下的生活百无聊赖,总要多找点乐趣。
江俪兰已经跟他接触了三、四次了,前两次是刚打照面,许柱江就避开了,她准备的话都没有来得及张口说。再接着碰面倒是打了招呼,说上了几句话,却都是她在问,对方只嗯了几声。本想着趁着这次组队能够时常在一起,天天在一起的话,她怎么也会把他勾到手。结果卫闰国防得太紧,害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江俪兰虽然暗地里在跟黎建平处对象,除了他是城里学生,嘴甜,愿意帮她做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外,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两个结了同盟的人,共同在乡下抱团取暖。她知道黎建平哄了两个小姑娘一些吃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黎建平一个男青年,胃口大,吃不饱肚子只能另外想办法,何况黎建平还经常从牙缝里省出来给她分了一点。所以两人似乎是心照不宣的为了艰难度日多找一些出路。
她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乡下呆多少年,为了日子好过一些,只能多想些心思了。
江俪兰家里自从嫂子进了门,那两个小气鬼就看她哪哪得不顺眼,她妈给她一点好东西,两个人脸皮能拉长到地上,两个哥哥以前把她当个宝一样,媳妇娶进门,她在哥哥们的眼里恨不得成了根草,家里一点好吃的也没有她的份了,都进了那两个小崽子的嘴里。她回城无望,又不甘于现状,想尽办法改善生活,处对象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一路想着,江俪兰其实也在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只要她努力,生活总是会变好的。
这会正是中午时间,各家各户也正是做饭吃饭的点,她走到许柱江家门附近,前后看了看,四下里安静着,许家住的有些偏,附近十来米处只有两户人家。一家屋顶上的烟囱正升起白烟,另一家估计吃上了。
她又走了两步,从许家门口走过去两步,然后歪倒在许家破旧的院墙上,嘴上“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只隔了两三分钟,从院里出来一个男人,正是许柱江,他走下台阶,一转头就看到队上新来的那个女知青靠在自家的院墙上,摸着脚踝。
许柱江看了看她的鞋,还是问出了口:”你是扭了脚吗?”
江俪兰低垂的脸上,翘起了嘴角,抬起头时已是皱着一张脸,面露痛苦地说道:“我脚扭了,我走不了了。你能扶我找个地方坐一下吗?”
江俪兰如愿以偿地进了许家大门,并跟着蹭上了一顿饭。
黎建平忍着饥饿赶到了赵冬枝责任地附近,赵冬枝正顶着中午的太阳扯草,她之前不是这个点来干活的,这么大太阳,她再老实也不能这时候出来折腾。正是心疼黎建平同志中午吃不饱饭,特意在吃饭的点出来,把自己的饭带给黎建平吃,她只能在盛饭时趁她娘不注意,偷吃了几口。
赵冬枝蹲在地里,拿着扇子烦燥地扇着风,打老远看见黎建平奔了过来,激动地站了起来,迎上黎建平,一把拉着黎建平走到了地边的白杨树下。她献宝似的打开铝饭盒,玉米面杂粮饭上堆了一些咸菜。黎建平急切地接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放在城里黎建平咽都咽不下去的饭菜此刻他却吃得香喷喷。
赵冬枝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殷勤地给黎建平扇着风。嘴里还亲切地念叨:“吃慢点,别呛着。”
过了一阵功夫,赵冬枝念念不舍地看着黎建平用筷子扒干净了饭盒最后的几个豆子。黎建平勉强吃饱了饭,缓了口气,抬头正看到赵冬枝盯着他手上的饭盒看,脸上露出两分讥笑,看到赵冬枝一抬头,刹那间换上副笑脸:“冬枝,真是谢谢你了,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多亏了你送来的饭,我才有了力量,才有精神为了祖国建设出了份力。”赵冬枝被心上人的一番夸赞羞红了脸,黑红的脸更红了。
渣男渣女过得风生水起时,秦胜淼正亢奋地坐在去往县城的汽车上。70年代的公路,坐在上面就像坐在了碰碰车上,东摇西晃不说,还时不时的上下起伏,车上坐满了质朴并抑制不住兴奋的群众。
她一路上都竖着耳朵听着车上的八卦,挤在地铁里的低头族们已经是无比遥远的事了。她看着精神健硕的老人,看着朝气蓬勃的青年,看着呀呀学语的小儿,微笑地看着这个年代独有的精神风貌。
到县城已经是中午了,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挤挤攘攘的小汽车,没有铺天盖地的广告招牌,没有奇装异服色彩斑澜的潮男潮女,只有穿着单色衣服,步履轻松的劳动人民。
秦胜淼怀旧伤感了那么一小小,就已经被国营饭店的香味给勾起了馋虫。来到大地方,当然要犒劳一下自己辛苦几个月的付出,点两个好菜,吃上一顿,算是感受下当今人民群众的口味。
即使个个收入不高,总有到国营饭店打牙祭的人,正是饭店,饭店里坐满了人,无论男女都是知识青年的模样,可能就是这个年代的特色。秦胜淼等到了一个位子,刚扯了椅子准备坐下,就被后来的人抢先了一步,咦,说好的纯良质朴呢,这个年代还有这样没品的男人吗?
她抬头侧身一看,唉,真是的,怎么哪儿都有你呢?
不是别人,正是司大夫。秦胜淼看着目不旁视的司晋濠旁若无人地坐在了椅子上,内心是一万个那什么马经过,想到有求于人,只能叹了口气地开口道:“司大夫,我先来的,如果我没有坐在这张桌子上,我就站你旁边看着你吃。”
司晋濠一声嗤笑:“说拼桌两个字很难吗,你要愿意站你就站。”
秦胜淼气地咬牙,这是什么人啊,拼桌两个字不应该是他说吗,他抢位子之前说句拼桌会怎样?会少块肉吗?她真的是要无语望天了。只不过没有蓝天白云,只有绿色的风扇呼啦啦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地声音,就像在嘲笑她的倒霉样儿。
她无奈地坐在了司晋濠的对面,等到了服务员,报上了两个肉菜,一个四喜丸子,一个小炒肉。司晋濠见她连点了两个荤菜,又是一声冷哼,秦胜淼当没听见,有啥好在意的,在意只能是更生气。
司晋濠点了什么菜,秦胜淼没有注意听,自己的菜一上来,她连忙吃了起来,几十年后的这两道菜跟面前这两盘完全不能比,无论调料还是猪肉本身,那种食材本身的香味已经能充分引起唾液分泌。她大块朵颐的样子,那副陶醉地模样,仿佛此刻世间万物也都抵不过这一顿美食。司亚濠看得目瞪口呆,更被她的好胃口影响,自己也一筷接一筷的吃起来,只觉得今天面前的三盘菜喷香无比。
秦胜淼吃完了饭,冲着还在吃的司晋濠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座位。她时间已不多,为了吃顿好饭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有正事要办了。
她出饭店,找行人问了路,看着行人莫名的神情,有些不解,等找到了中医院,才发现只有廖廖几个医生,连中药柜都没看见。她无奈之下,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地辗转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个关着的诊所,说是诊所,不如说是退休的赤脚医生,在他那里算是凑齐了卤料的所有药材,还被他一再强调千万不要把他说出去了。紧张的让秦胜淼觉得自己像做贼似的。
秦胜淼办完了大事,趁还有时间,找到了这个县城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四层高的百货大楼。
一样的柜台式营业,比供销社多了许多服饰和副食品,还有高档文具和手表。她在手表柜台前徘徊了半天,面对那一百多大洋的价格,只能望洋兴叹,买不起啊,买了只能喝西北风了。
秦胜淼买不了手表,红糖和大白兔奶糖倒是买了一些,勉强回家解解馋吧。在县城乐呵呵地转了半天,除了遇到个让人不高兴的人外,今天的县城之旅还是很开心的。
她赶到汽车站,坐在了发往临木公社的班车上。从清早到现在走走停停,疲累的秦胜淼在回去的班车上睡了一路,这时的班车像个摇篮,更好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