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红梅一脸的无奈,转睛想了想:“不说司大夫了,你呀,还有求他的时候。”
秦胜淼有点莫名:“我不找他打交道啊,大娘,我只认准了你的。”
魏红梅呵呵笑道:“你又有新主顾了,中学的吴老师家里媳妇怀孕了,吴老师那是个疼媳妇的人,怕媳妇营养跟不上,经常找我买点吃食,这不,尝了麻花就惦记上了,找你先做个5斤,我瞅着那个食品袋装出来又好看又卫生,你以后都用那个袋子装好了,一袋2斤的直接卖还省事,你说那食品袋从哪儿来呀?”
秦胜淼跟着讪笑:“大娘,那我还得求你了,我就知道大娘的面子最大,这个袋子你还是帮我在司大夫面前张个口,我不怕他那张嘴,我怕的是我要是哪天忍不住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他臭骂一顿,那不是更得罪人啊。”
魏红梅禁不住好笑:“你还真就顺杆子往上爬啊!得了,我好人做到底,我帮你张口找司大夫帮忙买袋子了。”
秦胜淼一揖到底,到谢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临走那多备的3袋麻花同样留给了魏红梅,不论魏大娘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尝味道,秦胜淼心里明白,不说魏红梅有没有扣钱,她这次除掉面粉材料钱,她到手都有小一百了,这笔钱要是没有魏红梅,她是没地方挣这个钱的,这留下的3袋麻花有6斤,也有小20块了。魏红梅是个实诚人,虽然迫于生活,做这投机倒把的事,但是她跟刘三姑,严大娘一样,都是对她实心实意的人。她记在心里,愿意回报真诚。
秦胜淼从魏红梅家里再次称好了面粉之类的,另外买了两瓶罐头和三斤咸肉,这天气下,魏红梅收的肉只能放当天,还要抹上盐隔井里才能放上一两天,收拾好了食材秦胜淼告别了魏红梅。
买罐头和肉是秦胜淼早就想好了的,之前虽说从刘三姑家赚到了第一笔钱,但那是她打算挣钱的启动资金,想着开展副业,没敢多用,现在手头上已经有点小钱钱了,刘三姑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她早就想回馈点啥 。肉不多,能吃个两顿,罐头嘛,这年头都算好东西。
秦胜淼喜滋滋的抱着一堆东西到了刘三姑家,今天没办法再炸麻花了,她现切了肉,炒了一大盘,还分出了一小盘端给了严大娘,被严大娘推拖了半天才收下。
当天抹盐的肉只是有些咸肉味,没有新鲜肉滑嫩。就这年头,一个老太太,一个半大姑娘,常时间不见荤腥的,吃的打饱嗝了也才吃去了半盘子。刘三姑让秦胜淼把没炒的那点肉带回去,秦胜淼是怎么都不肯,这么长时间了,刘三姑已经对秦胜淼家算是知根知底了,见她不愿意,也不勉强她了。
秦胜淼肚子实在吃得有点撑,回队的路上也是走的慢悠悠的,估计现在3点多钟那个样,她真想买个手表带着,这两头跑着,时间得把握好,可是手上要是莫名出个手表,那卫家不得炸开了锅。唉,还是不要惹事了。
秦胜淼赶到地里时太阳是弱了点,暑气还是那么重,她来来回回挑了近十趟水,才把地里浇了个遍。等扯完草,太阳已经下了半山腰。
扭着脖子,甩着胳膊的秦胜淼晃回了家。吃了顿大肉的秦胜淼是心情好得很,可是有些人心情就不见得好了。
卫大虎正一脸阴沉地擦着脸,眉头皱在一起,拧毛巾的水顺着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上滴了下来,在脚下焦燥的黄土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扬起一小片飞灰。
昨天卫朝进闹着要吃肉,卫大虎被苗细花逼得没办法,只好再次出去借钱。这身边的几个叔伯早已经借遍了,虽说是十块,十块的借,这前面的没还,后面哪怕还是十块、五块的也张不了口了。
上个月已经找村头的刘木根借了有40块了,卫大虎今天咬咬牙,豁出去脸面准备再找刘木根借时,谁知道还没有张口,就先被逼着还债了,刘木根说城里的亲戚要卖他一个机械厂的名额,点明了要200块钱。他凑不出钱来,没办法只能找卫大虎还债了。
从卫朝进伤腿到现在有三个多月了,除了被卫闰国发现兔子后那半个月,卫朝进吃了半个月的鸡蛋没叫唤,后来就天天欠肉吃,卫大虎隔个10来天就得去借钱,这前前后后已经借了有100出头了。
现在家里到处欠债还要被催债,卫大虎的口袋是比脸还干净。他不禁再一次想起了刘麻子他亲姨陈婆子的话。
陈婆子已经到他家来两趟了,第一次还是拐着弯问卫朝阳要许个什么样的人家。第二次就直接了当地说刘麻子愿意出200块钱彩礼钱,嫁妆随他们心意。
第一次时卫大虎没搭理,只是私下里让姚招娣打听了下队上彩礼的行情。第二次听到200块钱,嫁妆随意,卫大虎是动了心的。这200块钱在队上,哪怕是整个公社来说,都不算少的,一般人家都是50、100这个数,但姑娘出嫁时嫁妆之类也差不多要回一半。
他眼看了卫朝阳越长越标致,待价而沽,也不想这么快出嫁。这还有几个月到过年了,到时还要算工分。怎么也要开春再去张罗卫朝阳的婚事,到时再好好找一个。
只是现在刘木根催债催得紧,当时他借钱也还是痛快的,卫大虎实在没脸说拖延的话。
卫大虎眼看着秦胜淼一步步走进院里,咬紧了牙关:“天天在外面偷懒,家里一堆事都看不到吗?”
秦胜淼这两天本来就见卫大虎那阴嗖嗖的眼刀子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刮,心里就觉得不妙哉,听到这句话,心想这就来了,总要落到实处了。
一家人仍然是默不作声地喝糊糊吃杂粮饼子,卫朝进得了一碗蒸蛋才算堵住了嘴。等秦胜淼和姚招娣收拾饭碗时,卫大虎沉着嗓子说道:“朝阳,明天换身亮色儿的衣服,上午有客人来,别急着下地里。”
秦胜淼面上不作声色,只嘴上“嗯”了一声,转身端着碗去了厨房,卫朝兰在一旁眼珠子滴溜乱转。
第二天大早,秦胜淼扯了猪草回来后,就钻进屋里不出来了,姚招娣在她门口来回晃了两趟,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摇摇头没再管她。苗细花跟卫大虎两个人在屋檐下嘀嘀咕咕。卫朝兰也缩在屋里没有出门。
半上午时,秦胜淼听到院门打开,一阵热闹的声音,看样子来了几个人。男男女女咋咋呼呼的。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姚招娣来敲门:“朝阳,出来了,来客了,出来打个招呼。”
秦胜淼闻声不紧不慢地开了门走了出来,堂屋里坐了一堆人,四个陌生人齐刷刷地盯着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那眼光好似打量一件物品。
特别是其中坐在未首,就是一进门位置的那个矮个壮实的男人,圆饼子脸上顶着个酒糟鼻子,满脸的疙瘩印子坑坑洼洼的,瞪大了眼睛死盯着自己,秦胜淼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那男人的眼睛随着自己的动作停留在她的胸前,让秦胜淼一阵恶心,深吸了一口气,才忍着没发作。
“哎哟,你们家这个大姑娘,我这有两年没细看了,这长成大姑娘了啊,这脸蛋长得真好看,这一看就是个有福的。”说这话的是两个妇女中的廋高个,一张马脸上叉着张大嘴,说话生怕别人听不见,扯着尖嗓子叫唤。
秦胜淼听了直想揉下耳朵,这声音太刺激了,就像那个尖刀子划在玻璃上的声音,听得浑身难受。秦胜淼不想露出什么表情来,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地走到她娘身后站着了。
“朝阳啊,你怕是见我见的少,我是后桥那的陈婶子,我侄子还是你小学同学了,那个宋红旗,小名叫宋木瓜的。”陈二菊扯了扯自己亲姐陈大菊,使了个眼色给刘麻子。
刘麻子见状,连忙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紧走了两步,错过姚招娣,递到了秦胜淼的面前,那是一对大红色的塑料发夹,蝴蝶结的样式,“朝阳同志,这是第一次的见面礼,你快收下,我自己选的样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上前就几步,秦胜淼余光都看到他一瘸一拐的,只是走得急,不明显。他一靠近,秦胜淼就闻到了烟味,他再一开口,更是闻到股浓烈的酸腐味,看到刘麻子的酒糟鼻,就知道他是个肠胃火重,不忌烟酒的人。秦胜淼甚至听到了他咽口水的声音。呵,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从哪找来捡回来的女儿吗,要送进这样的人家。
姚招娣见秦胜淼只低着头不作声,她一直忙忙碌碌,这个月才关注到队里未婚青年。
刘麻子名头倒是听到不少,看到刘麻子本人,说不失望是假的,内心里还是觉得秦胜淼能配个更好点的女婿,自己两个女儿的长相在队上也是能排在前面的。可是现在家里欠着一堆外债,卫大虎没跟她商量,直接叫了刘麻子一家过来,这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虽说心里有点不情愿,看在那200块彩礼钱上,只能咬牙认了,她在心下已拿定了主意,磨不过这情面,张口说道:“朝阳她这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了,我替她收下了。”
秦胜淼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娘已经默认了。她做出一副急燥的样子:“娘,你说什么了,我都不认识他,我怎么能平白无故的收他什么见面礼,这传出去,像什么样了。”
陈大菊看了眼自己妹妹,陈二菊马上接道:“这第一次见面肯定不熟啊,多接触就好了,等这两天凉快了,让老三载你去公社街上转转。年青人嘛,多接触接触就熟悉了。这见面礼又不值当什么,赶明让老三带你直接去供销社,你自己选。喜欢什么选什么样的。”
秦胜淼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你是谁呀,在这儿胡说什么 ,我干吗要跟这个男人去公社,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把话说清楚。”
卫大虎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刚要张口骂,左右看了看,终是忍了下来,缓了下语气:“朝阳,这是陈婶子给你介绍的对象,刘树江。我跟你娘,你爷奶都觉得不错。队上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也有订亲的,今天让你们接触下,明天老仙儿看个日子就把亲事订下来。”
那个陈大菊侧过身对着秦胜淼咧着嘴笑道:“朝阳啊,我们树江是个实在人,不说花言巧语那一套,家里条件也还行,你到我们家,那是到了福窝了。”
秦胜淼大叫道:“爹,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包办婚姻,现在不是旧社会了,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让我嫁给这个一次面也没有过的人,这是犯法的。还有你,和你”她一步跨到两个老菊花面前,指着她们的鼻子叫道”你们想骗我嫁给你儿子,没门,我爹是不是收你们彩礼钱了,没有经过我本人的同意,这样做是买卖人口,是犯法。”
卫大虎两只耳朵猛得炸了起来,听她一口一个犯法,血蹭得一下冲上脑门,他再也压不住火气:“死丫头,你想造反吗,我打不死你。”吼完这句,他两步冲到秦胜淼面前,右手高高地扬起,直冲着秦胜淼左脸而去。
秦胜淼迅速后退一步,一个转身向院门冲去。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喊:“打死人了,卫大虎要打死他闺女了,救命呀!”到了门口,“啪”的一声抽出了门栓,窜出了院子,嚎叫声是一点没耽误,只听到一声比一声长的”救命呀,卫大虎要打死她闺女了”。
院子里众人,被这突来的一幕震惊地目瞪口呆,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