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福尼亚那草原被一片迷雾笼罩着,灰蓝色的云层就像一条还没来得及掀开的厚实棉被,沉沉的压在迷雾上方,遮盖住了初升的晨光。只在遥远的东边,与地平线相接的地方,掀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让橘红色的光束穿透进来,洒在漫无边际的白雪地上,给这个冰雪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
今天会是一个有大太阳的好日子,呼啸的北风识趣的早早停了下来,空气也不像平时那样刺骨冰冷,查尔斯从雪地下面的通道中爬了出来,心想这是一个好兆头。
昨晚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井边雪地上那一地的鲜红总映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十分担忧。好在跳跳并没有来找他,这至少证明了鲁波熬过了昨晚。但是查尔斯依旧害怕好友会有个三长两短。鲁波真的已经不年轻了,这个年纪的狗身体机能早已不如从前,一点小伤就可能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何况昨天他流了那么多的血。
所以当清晨刚刚来临的时候,查尔斯就告别了茉莉,离开温暖的小窝,赶往了彭斯农场。
这样早的时候,草原上大部分的居民还没从梦中醒来,彭斯一家除了小婴儿达蒙,其他成员却都早早的起来了,他们都坐在客厅的壁炉边上,关心的看着他们家的老猎犬鲁波。
昨天傍晚罗伯特把伤痕累累的鲁波抱回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呆了,他们看到鲁波一动不动的窝在罗伯特的怀里,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就都以为它已经死了。和鲁波关系最好的莉莉直接大哭了起来,如果不是罗伯特及时告诉她鲁波还活着,她说不定会直接哭得厥过去。
可是就算鲁波还活着,大家却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因为它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腿上断掉的腿骨从皮肤里刺了出来,身上其他的伤口深可见骨,一身黑色的皮毛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色,这样的伤,正常情况下可活不下来。
于是安娜和黛米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她们都觉得鲁波最后还是会离开她们的。她们早把鲁波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想到自己的亲人马上就要离世,大家就感到悲痛不已。
唯一还算冷静的就是罗伯特了,他吩咐安娜拿了一个草垫子放到壁炉边上,然后把鲁波轻轻的放到了上面,之后他拿起挂在壁炉边上的滑雪板和雪杖对大家说道:“我去请弗拉迪.舒梅克过来,安娜你照顾一下孩子们,然后准备一些热水。”
“罗伯特。”安娜表情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她其实在看到鲁波的伤势时就想到了要请舒梅克医生过来看看,可是医生的诊疗费并不便宜,而他们家又不算富裕,所以她不敢把话说出来,深怕一说出来,莉莉就会缠着罗伯特去请医生。
罗伯特轻抚了一下妻子的肩膀,一边穿着大衣一边说道:“安娜,我们还是能支付得起这笔费用的,现在把壁炉烧得旺点吧,至少让我们的好伙伴能够在医生到来之前舒服一点。”
“我知道了罗伯特,滑雪的时候要小心些,今天很多地方的雪都化了。”安娜说道,然后转身开始烧壁炉。
除了准备治疗时需要的热水,她还要准备一份招代舒梅克医生的茶点出来。总不能让医生大老远的赶过来,不喝一杯茶就离开吧。
另外她还得把钱匣子拿出来数一数,希望支付完诊疗费后还能剩下几个子。很快就要到圣诞节了,她需要给孩子们还有亲戚朋友们准备一些礼物,没钱可是不行的。
在安娜思索这些事情的时候,罗伯特已经穿戴好滑雪板出发了。在福尼亚那大草原上,大家平时的交通工具都是马匹,但是到了冬天马不好在雪地上奔跑的时候,大家就会使用雪橇和滑雪板代替骑马。
不过大部分的人家都养不起许多狗来拉雪橇的,所以大家基本都是滑雪能手。
罗伯特去了很长时间才驾着雪橇回来,弗拉迪.舒梅克医生就坐在他的旁边。
不过这辆雪橇并不是医生先生的,而是镇上杂货铺老板家的,杂货铺的老板因为需要运送货物,所以不得不养着一辆雪橇。
但是养一堆的雪橇犬确实是很费钱的,所以杂货铺老板为了减小一些开支,在不用运送货物的时候就会把雪橇租出去,舒梅克医生就是他的固定客户之一。
病人生病是不分时候的,不管白天黑夜或者刮风下雨,他们只要需要就会来找舒梅克医生。而舒梅克医生为了方便出诊,就需要准备一种便利的交通工具,但他自己是养不起雪橇的,所以只能租杂货铺老板的,当然租雪橇的钱最后也会算到诊疗费里。
雪橇停下来后舒梅克医生就抱着医药箱进了屋里,他先脱掉外套对着壁炉暖了一下手脚,然后才看向了躺在草垫上的鲁波。
这时鲁波早已陷入了昏迷之中,他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看上去出气多进气少,还算幸运的是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不然这条可怜的老猎犬估计早就魂归天外了。
“情况很不好,罗伯特,我会尽力治疗它的,但是结果怎么样,就只能看上帝的意思了。”舒梅克检查完后这样说道。
罗伯特其实也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他表情沉重的说道:“我明白的,医生,请你尽力帮忙吧。”
舒梅克点点头,转头对安娜说道:“你有准备热水吧,我需要为这个可怜的家伙清理一下伤口,然后为他接上骨头。”
“我烧了两大桶的水,不知道够不够,我这就去拿。”安娜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去厨房拎水。
罗伯特拦住了她,他说道:“安娜,你带孩子们回房间睡觉,我去拿水。”
安娜转过头去,发现两个女孩子正用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紧张的盯着舒梅克医生,四只小手都快把裙摆给拧破了。
考虑到接下来的治疗过程可能不太好看,安娜对两个小女孩招了招手说道:“黛米、莉莉,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吧。”
“我不要睡,我要在这里守着鲁波。”莉莉听了立刻后退了一步抗拒的说道。
“莉莉,我们要帮舒梅克先生给鲁波治伤,你在这里会碍事的。相信妈妈,鲁波不会有事的,快点跟姐姐回房间去吧。”安娜说道,语气虽然不显严厉,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板了起来。
莉莉是个乖孩子,安娜稍微有点发火的迹象,她的心里就紧张了起来,她虽然不觉得自己在这里会碍事,但是她怕安娜会教训自己,就不情愿的拉住了黛米的手,让黛米牵着她上了楼。
等孩子们走后,舒梅克就开始给鲁波治疗了。他将草垫子拖到壁炉前面最亮的地方,然后开始用温水为鲁波清理伤口附近的血块和脏污。等把伤口都清理完后,他从医疗箱里拿了一把小刀出来,剃掉了伤口附近的皮毛,之后又拿了另一把更小一点的小刀,将伤口里被咬烂的肉一点点的给切掉了。
这个过程本来会非常的疼痛,但是鲁波全程都昏迷着,倒是没有挣扎的添乱。
等处理好伤口的创面,舒梅克给鲁波上好了药,然后用纱布仔细的做了包扎。做完了这些,他开始给鲁波的那条断腿接骨。
这是个技术活,他让罗伯特帮他按住鲁波那条伤腿的大腿部位,自己抓着鲁波的爪子一点点用力的往后拉,将刺穿皮肤的断骨扯回了肉里,接着慢慢慢慢的重新对准了另一截断骨。因为看不到腿里面的情况,他只能不停的用手按压着断骨处去感觉断骨的位置,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做出调整。
因为如果两根断骨的位置接的稍微有点偏差,等鲁波的伤好了以后,它就可能会变成一只跛子狗,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无法行走,所以舒梅克处理的极其小心,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帮鲁波固定好。
这样做完后,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安娜看他累成这样,赶紧把吊在壁炉里的茶壶拿了出来,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递给了舒梅克,然后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小点心拿出来端给了舒梅克。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安娜端出来的就是坎贝尔家送给他们的蛋糕。她在剩下的半块上切了一
个角出来,虽然蛋糕已经不够新鲜了,不过还是算得上是一份体面点心的。
舒梅克对这样用心的招待感到十分满意,他把碟子里的蛋糕吃了个干净,又喝了两杯热茶,才收拾好东西坐着雪橇离开了。
罗伯特本来想邀请他留下来住一晚,但是被不喜欢农舍的舒梅克委婉的拒绝了,舒梅克表示雪橇犬们认识回家的路,外头月亮又很大,他肯定可以安全的回家的。
罗伯特便把诊疗费算给了他,然后把他送了出去,而他在外面等着雪橇犬们奔跑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才回到了客厅。
这天晚上罗伯特和安娜都没有睡觉,两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轮流守着鲁波。半夜的时候鲁波就发起了烧来,他们给它喂了舒梅克走前留下的药丸子,可是效果不太好,烧一直退不下去,所以两人后半夜都是睁着眼睛渡过的。
万幸的是天快亮的时候鲁波的烧终于退了下来,呼吸也平稳有力了起来,夫妻两个才算放下了半颗心。但是鲁波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所以剩下的半颗心他们依旧还是提着的。